設計師傳記(12)設計師“伯樂”博通

　　[汽車之家 設計師傳記]  靴形的亞平寧半島以及西西里島、薩丁島孕育了但丁、達·芬奇、米開朗基羅、拉斐爾、伽利略等等偉大的詩人、藝術巨匠、科學家。阿爾卑斯山、勃朗峰、波河、加爾達湖這些美景不僅賦予了詩人、畫家無限靈感，也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汽車設計師。喬蓋托·喬治亞羅與馬賽羅·甘迪尼便是最成功的意大利汽車設計師，這兩位設計師在年輕時都曾默默無聞，不過都是被一個人慧眼識珠般的相中，并給與適合他們“生長”的土壤，最終令喬治亞羅與甘迪尼設計出了眾多經典車型，然而，喬治亞羅與甘迪尼間的摩擦日益嚴重，最終以喬治亞羅離開作為結局，成就喬治亞羅與甘迪尼的人就是我們今天的主角——博通。

　　博通的名字或許不如喬治亞羅與甘迪尼出名，不過提及這個工作室設計的那些車型，您一定不陌生。法拉利250GT、蘭博基尼Miura、阿斯頓·馬丁DB4等等。如果說這些經典名車還不能喚起您的記憶，那么奇瑞A1、瑞麒G6這兩款車您應該都曾見過。沒錯，這些性格迥異、品牌不同的車型都出自博通公司。今天我們要講的故事就是關于博通先生，或者說是關于一對同叫博通的父子的故事，他們便是Giovanni Bertone（下文簡稱老博通）和Giuseppe Bertone（下文簡稱小博通）。

■ 戰火中誕生的嬰兒

　　也許熟識汽車設計歷史的人看到上面可能會產生一些疑惑，我們熟知的小博通先生其全名似乎是Nuccio Bertone。實則不然，小博通真名是Giuseppe Bertone，Nuccio則是喜歡他的親戚起的“小名”，大家也更喜歡稱呼他為Nuccio而非Giuseppe，最終Nuccio Bertone這個名字的知名度甚至蓋過了Giuseppe Bertone。

　　1914年7月4日，時年30歲的老博通在意大利北部城市都靈喜得次子Giuseppe Bertone（也就是小博通）。老博通當時剛剛憑借自己努力，擁有一間修理和制造馬車的作坊。次子的誕生可以說是雙喜臨門。小博通似乎將“重演”無數設計師小時候的故事，那就是在和“車”有關的環境中長大。

　　小博通降生時，老博通的馬車工匠作坊憑借良好的技術和信譽等口碑在都靈的修車作坊中脫穎而出，它便是意大利三大汽車設計室之一博通公司的前身。另外兩家的歷史則相對較短，沒錯，它們便是由喬治亞羅打造的Italdesign、賓尼法利納家族擁有的賓尼法利納。

　　然而，小博通出生前1個月的薩拉熱窩事件成為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索，整個歐洲迅速被戰火席卷。奧匈帝國向塞爾維亞宣戰，俄國隨后出兵援助，隨后，德、法、英三國相繼加入戰斗，意大利也不例外，它成為了同盟國的一員。戰爭不僅造成了人員、物質的極大損失和破壞，對于經濟的影響也顯而易見。老博通的馬車工匠作坊亦是受害者，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被迫關張。也就是說，小博通的童年沒有按照我們預想的那樣無憂無慮。

　　好在戰爭并未持續多久，1年后意大利“倒戈”加入協約國陣營。于是，在戰爭末期，老博通的公司重新掛牌，不過，發展方向從和馬車相關業務調整為汽車，更幸運的是，其與當時都靈最大的兩個汽車制造商菲亞特、藍旗亞都建立了密切的合作關系。這個時候，老博通的公司接到了第一份重要的生產合同,即設計菲亞特Spider SPA 23S。此時的汽車造型與馬車相比沒有顯著區別，這是因為當時的汽車并沒有過多的造型設計，全部設計思路均有工程師負責，直至1927年，哈利·厄爾將LaSalle帶到世人眼前，從此，汽車造型中引入了美學設計。

■ 20世紀20-30年代

　　菲亞特Spider SPA 23S的成功令博通公司和意大利主流車企全部展開了合作，在那個時代，都靈就是世界汽車界的中心，隨著設計經驗不斷豐富，博通公司的實力逐漸雄厚。公司的不斷壯大，令老博通十分欣喜，他迫切希望兒子能助其一臂之力。因此，老博通為兒子規劃了一條與繼承家族產業，或者說與手工業完全不同的行業，那就是金融業。

　　正當公司發展蒸蒸日上之時，1929年10月24日，大洋彼岸的美國爆發了經濟危機，在歷經10年的大牛市后，美國金融界崩潰了，股票一夜之間從頂端跌入深淵。股指從363最高點跌至40.56點才宣告見底，最大跌幅超過90%，這場金融危機逐漸轉化為全球性的經濟危機，受經濟危機影響，不少顯赫一時的意大利汽車設計公司在這段時間內消失在世人視線之中，從此再無音訊，博通公司的處境亦不樂觀，這場席卷全球的金融風暴，動搖了老博通心中希望兒子在金融業大展拳腳，助其一臂之力的想法。

■ 小博通加入公司

　　中國有句俗話叫時勢造英雄，如果沒有1929年的經濟危機，小博通也許會成為一名經濟學家。歷史沒有如果，小博通在其19歲時放棄了都靈大學的經濟學專業，轉而投身到父親創辦的公司，加入汽車設計、制造行業，從此開始了半個多世紀的與車有關的生涯。

　　兩年后，小博通進入公司管理層。他選用一個形似音符，同時是“Bertone”單詞第一個字母小寫形式“b”的圖案作為博通設計公司的標識。這個標識歷經1個多世紀，都沒有發生過多改變。同賓尼法利納類似，在博通公司設計的不少車型上，也都可以在車身、內飾的細節上找到博通公司這個標識。

　　在公司經營管理方面，受到大洋彼岸的美國品牌凱迪拉克影響，博通公司也在逐漸強化汽車設計在車輛研發中的比重，另一方面，博通公司在汽車設計領域之外，開始涉及車輛制造。在公司所在地附近設置了工廠，開始小范圍生產公司設計的汽車。

■ 公司轉型

　　小博通進入公司后，公司進入了平緩的發展期，在這個時代，博通公司的代表作是菲亞特527 Ardita 2500與藍旗亞Aprilia, 這兩輛車的造型與此前偏向馬車的造型相比，線條更流暢，并且不失實用性，其中的細節令當時的消費者驚為天人，同時也促使博通公司的產品更加受到廣大評論家和汽車愛好者的推崇。

　　不過，好景不長。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這次戰爭的慘烈程度、覆蓋地域之廣泛、影響程度遠勝第一次世界大戰。此時的博通同意大利大多數的汽車廠和汽車設計公司一樣進行了轉產。小博通在這個時期設計了大量的軍用車輛，其中最著名的便屬1940年的菲亞特救護車。

　　直至二戰結束，歐洲工業緩慢復蘇。博通再次回到了民用汽車的設計中來，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不久，人們對于車輛的需求仍舊以實用為主，但博通依舊堅持設計運動型車。為了推廣運動型車，老博通親自上陣，駕駛多輛賽車參賽,其中還有他親手打造的菲亞特500 barchetta。

　　在博通公司早期歷史中，無論是戰后的恢復期，還是經濟危機剛剛好轉，公司的設計重心都在運動型車上，桀驁不馴的性格似乎正是意大利人的寫照。然而，這樣過于專注的“性格”似乎不利于公司的經營與發展。

■ 屢遇坎坷的博通公司

　　歷經兩次世界大戰以及經濟危機，令博通公司處境不佳，戰敗的意大利沒人能買得起大型汽車，此時通貨膨脹、經濟日益惡化困擾著大多數人，小博通作為一個經營者此時清醒的意識到公司經營方向需要轉變，公司需要與世界上其它國家的廠商合作，同時還需制造價格更為低廉的汽車。于是，博通父子用兩臺MG車型底盤組成了一輛小轎車、一輛敞篷汽車，并用不多的經費在都靈汽車展上租了一個小攤位進行展示，這一舉措收到奇效。

　　在這次車展中，美國芝加哥富商Arnolt看中了博通父子的設計，這位MG車迷及美國中西部最大的MG代理商馬上與博通公司簽訂了200臺車的購買協議，不過要掛上“Arnolt MG”的牌子在美國銷售。這對于正處于財政困難的博通公司來說，無異于雪中送炭，協議很快簽訂。經過此次事件后，老博通肯定了兒子的經營實力，放心的將公司管理權交予小博通，從此博通公司也進入了新時代。

■ 20世紀50年代

　　MG車型的成功為博通帶來了阿爾法羅密歐的訂單，小博通乘熱打鐵完成了Giulietta系列造型設計。其在1954年的都靈車展展出，計劃量產1000輛，事實上在1954年到1965年之間,大約生產了接近4萬輛。與阿爾法羅密歐的合作啟發了博通的設計思路，為他隨后推出利用空氣動力學技術的著名概念車B.A.T.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隨著20世紀中葉，美蘇兩國對于太空白熱化的爭奪，外太空生活的幻想深刻影響了各個行業。在汽車設計領域，大部分美國品牌車型外觀都出現了模仿宇宙飛船或者飛行器的設計思路，高高聳立的“尾鰭”不僅是特立獨行的表現，還成為了一種流行在汽車設計領域的浪潮。就連大洋彼岸的設計之都——意大利也多少受到了這方面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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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Giulietta系列車型設計過程中，小博通再次接到了阿爾法羅密歐品牌希望其設計未來概念車的任務，小博通在汲取Giulietta設計經驗后，與Franco Scaglione協力合作，設計出了B.A.T.系列概念車，其造型上應用的空氣動力學設計遠超同時代作品，雖然這個系列的車型并未量產，不過其引領了一段時間內的車身設計，歐洲媒體將其喻為影響后世車輛造型設計的里程碑之作。

　　1957年,博通公司位于都靈市中心Peschiera大道上的生產車間已經不能滿足公司需求了，因此小博通選擇在都靈市郊Grugliasco鎮建設新工廠，該工廠最終在2年后竣工，有大約550名員工在這里進行制造工作。

■ 僅做設計師還不夠，我要做伯樂！

　　不知道小博通是否曾了解過中國歷史，如果研究過的話，我想他一定很崇拜伯樂這個人。因為小博通在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著自己慧眼識珠、善于發現人才的能力。

　　20世紀50年代末，博通設計公司在都靈已經小有名氣，此時一位21歲的菲亞特設計師將自己幾幅設計作品交給朋友，希望通過朋友的關系將設計圖交給博通公司，以此謀得職位。小博通看完設計后認為這些設計不可能出自一個毛頭小伙子，打算找機會刁難這位小設計師。

　　在博通刁難他前，他主動承接了一個設計項目，一個驚世駭俗的設計作品就此誕生，一個未來將改變汽車設計走向的“新星”正在冉冉升起。這款設計作品就是大名鼎鼎的1963年款，雪佛蘭Corvair Testudo概念車，而設計這個作品的毛頭小伙子的名字叫Giorgetto Giugiaro，我們習慣叫他喬蓋托·喬治亞羅。

　　雖然Corvair Testudo最終沒有量產，但其造型影響深遠，相信后來許多設計師都曾在這款車上找到靈感，雪佛蘭Corvair Testudo概念車的成功讓他的才華得到博通賞識，博通將他納為弟子并將改款阿爾法羅密歐2000項目交付給喬治亞羅。后來，這款車型同樣在當時市場上引起廣泛的轟動，出色的工作讓博通決定重用他。

　　此后，喬治亞羅在博通公司設計出了瑪莎拉蒂5000GT、阿斯頓·馬丁DB4、菲亞特850 Spider、寶馬3200CS等車型。此前，我們已經對喬治亞羅先生傳奇的設計經歷進行過解讀，如果您對這段歷史感興趣，不妨點擊《設計師傳記（2）世紀大師—喬治亞羅》閱讀。此后，喬治亞羅在博通創作了許多以實用性為主的跑車，頗受高級車消費者的歡迎。不過如此“成功”的他只為博通服務了6年便選擇離開，加入另一間著名工作室GINA。談及原因，除了GINA給出了更優厚的條件外，坊間流傳更重要的原因是喬治亞羅與博通另一位得意門生存在著不可調和的矛盾。

　　與喬治亞羅慣用流暢曲線不同，這位博通的得意門生則偏愛直線。著名建筑設計師安東尼奧·高迪曾經說過“直線屬于人類，曲線屬于上帝”，這句話我想不適用于博通的這位得意門生，因為他筆下的直線是活的、有性格的。沒錯，博通的這位得意門生就是Marcello Gandini（馬塞羅·甘迪尼）。

　　甘迪尼與喬治亞羅同年出生，父親是管弦樂隊的指揮，從不參加車展，也從不參與企業的公關活動，為人內斂的甘迪尼內心卻有著狂野的一面。1963年，甘迪尼25歲，他向當時大名鼎鼎的小博通表達了想進入博通團隊的意向， 

　　在資料中，我們可以看到甘迪尼在進入博通設計公司后的3年時間內，并未展現出過人的才華，甚至于眾多資料中甚至找不到甘迪尼進入博通初期的作品，這一切或許令進入博通時受到“刁難”的喬治亞羅心生不滿，二者逐漸不相往來。不過，歷史證明甘迪尼此時似乎處于積累期，1966年，由甘迪尼設計的Miura在日內瓦車展上亮相，立即以前衛優美的造型博得世人的瘋狂喜愛，在人們強烈的呼聲下，1年后的1967年，Miura量產。

　　Miura的巨大成功僅僅是甘迪尼爆發的序曲，1971年，還是日內瓦車展，甘迪尼帶來了他的新作品，一個可以被稱為將原本理性甚至呆板的汽車設計帶到了一個新的境界的跑車——Countach。甘迪尼先生已經走進過我們的設計師傳記文章，如果您對這位大師感興趣，不妨點擊《設計師傳記(4) 成就蘭博基尼的甘迪尼》閱讀。

　　隨著時間的流逝，喬治亞羅與甘迪尼之間的矛盾逐漸加深，兩位設計大師甚至在公開場合都不愿站在一起，他們的恩師小博通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并未調停，因為在他的心里開始更為喜歡設計風格與自己相似的甘迪尼，這更加重了甘迪尼與喬治亞羅間的不和諧，最終，喬治亞羅選擇離開。此后，27歲的甘迪尼立刻成為博通最為得意的弟子，并為博通公司工作了14年。

　　盡管結局不是很美好，但喬治亞羅對于博通的知遇之恩仍舊心存感激，他曾經這樣說：“我永遠感激和佩服Nuccio，因為他敢于對我這個20歲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委以重任，我才得以施展所長”。

■ 20世紀70年代

　　如果說，20世紀50、60年代，博通公司處于輝煌時期，那么時間剛剛進入70年代，博通公司便開始走“下坡路”，首先是1972年，吉奧瓦尼也就是我們所說的老博通去世。隨后，1979年，博通最得意的弟子甘迪尼選擇離開，這宣告了一個長達十多年的時代結束了。整個博通的設計風格掌握在新的首席設計師馬克·德尚（MarcDeschamps）手中。自德尚成為首席之后，蘭博基尼的量產超級跑車再也沒有讓博通公司設計。受實用主義浪潮的影響，博通也更多地參與低端車市場的競爭。自此，一向“追求風格”的博通開始趨于“沒落”。

■  晚年時光

　　當歷史進入20世紀80年代，世界各大汽車廠商逐步建立起自己的設計部門，有的設計部門實力甚至可以與博通這樣的專業公司相比甚至超越博通公司。博通公司再次為生存而戰，不過，這個時期其鮮有優秀作品，稱的上廣為世人所知的就是雪鐵龍XM。

　　出生于1914年的小博通此時已進入晚年，這段時間內他的大部分時間都放在講學上，其被許多國家大學均授予其榮譽學位。在這些講座中，他總結道“想象力是博通汽車設計理念的原點，優秀的汽車設計師未必都需要經過專業教育，但想象力和理想卻要占據相當重要的位置”。

■ 后記

　　通常情況，那些已逝世設計師的故事在此就會結束，但是，我們的故事還未完結，或者說博通公司的故事還并未完結，在小博通逝世后，博通公司仿佛失去了“靈魂”，并陸續傳出公司瀕臨破產的傳聞，2009年由于現金周轉問題，博通將旗下汽車生產部門（Carrozzeria Bertone）和位于意大利都靈的工廠一并轉讓給菲亞特集團，以緩解自身債務壓力。

　　2011年，由于公司債務壓力不斷擴大，博通公司甚至不得不將收藏的多款經典車型拍賣，但這對于博通龐大的資金壓力簡直是杯水車薪。雖然中國多家汽車生產企業在2013年對博通注資約2000萬歐元，但這仍然無法緩解博通自身的經營危機。據英國AUTOCAR報道，博通曾經裁員160名員工，許多員工長達半年沒有領到薪水，公司自身出現的種種問題加之大部分車企都建立了成熟、強大的設計團隊，使得博通公司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少，最終，博通公司于今年宣布破產。

全文總結：

　　當我合上博通先生的傳記時，出現在我腦中的并不是一個極富靈感的設計師形象，而是一個低調、沉穩的恩師造型。在博通先生的設計師旅程中，創作驚世駭俗的車型似乎并不是他的最愛，挖掘出隱藏在茫茫眾生中的“千里馬”喬治亞羅與甘迪尼，想必才是博通先生這一生最得意的事情。不過，喬治亞羅與甘迪尼的離開最終成為博通公司喪失“個性”，走向低谷的重要原因。

　　今年年初，當我們得知博通公司倒閉時，感受到的更多的是惋惜。不過，這樣一家“百年老店”在進入新世紀的第二個十年之初轟然倒臺，其并非偶然。20世紀80年代起，大部分車企建立起了更為強大的設計團隊，這嚴重擠占了博通這樣的設計公司的市場。另一方面，在賓尼法利納不遺余力的為中國這個新興市場設計車型之時，博通對于這部分新興市場重視不夠，錯過了再次“爆發”的絕佳時機，最終落得此番田地。博通先生的兩位愛徒如今也已接近封筆狀態，更是令人唏噓不已。（文/汽車之家 唐朝 部分圖片來自網絡）